今年3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的意见》，对科技伦理治理作出部署，明确科技伦理是科技活动必须遵守的价值理念和行为规范。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科技是发展的利器，也可能成为风险的源头。要前瞻研判科技发展带来的规则冲突、社会风险、伦理挑战，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伦理审查规则及监管框架”。近年来，金融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融入金融活动各个层面，与群众生活息息相关，随之产生了一系列如数据过度采集、监管套利、算法黑箱等新型问题，金融科技发展背后隐藏的伦理道德问题必须加以重视，引导金融科技向善发展成为金融科技良性可持续发展的必答题。
北京金融科技产业联盟 聂丽琴
金融科技伦理的基本内涵
美国管理学家斯蒂芬·罗宾斯根据企业的成长经历，把企业社会责任的扩展划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管理者通过寻求企业成本最低、利润最大来增加股东的利益；第二阶段管理者承认其对雇员的责任，改善工作条件，扩大雇员权利，增加工作保障等；第三阶段管理者把他们所承担的社会责任扩展到具体环境中的利益相关者，包括消费者、供应商和销售商等；第四阶段管理者对社会整体负责，他们经营的事业被看作公共资产，他们认为对提高公众利益负有责任。笔者认为，数字经济时代，金融科技赋能数字金融服务创新、构建我国数字经济发展新格局过程中，金融科技企业一样适用四个层面的责任（如图所示），其中伦理责任愈显重要，金融科技伦理之治提上日程。
图 金融科技企业社会责任金字塔
年初，人民银行印发的《金融科技发展规划（2022-2025年）》明确指出“加强金融科技伦理建设”。金融科技伦理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金融伦理，指金融活动所有参与者，在金融活动中应遵循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包括金融服务所涉及各方伦理关系、伦理意识、伦理准则和伦理活动的总和。另一方面是科技伦理，指开展科学研究、技术开发等科技活动遵循的价值理念和行为规范。综合来看，金融科技伦理是指在金融科技活动中，传统金融机构、互联网企业、科技企业、行业从业人员以及其他相关参与主体都应遵循的行为准则，是技术驱动的金融创新中应遵循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是科技伦理与金融伦理的结合。
当前，行业对金融科技伦理普遍关注，金融科技伦理是金融、科技与伦理交叉形成的一个新兴前沿学科，其基本范畴包括：道德、公正、平等、诚信、自由、人道、绿色、权利义务关系等内容，解决的是金融业科技应用中的利益关系与利益冲突，鉴于金融对经济发展重要性，金融科技伦理问题直接关乎个人基本权益、实体企业良性发展和社会环境可持续发展。因此，金融科技相关主体应基于人民群众福祉和契约不可违背的责任义务，在金融科技活动中应遵循有利于尊重个人基本权利，遵循有利于公平交易、公平竞争及公平对待服务对象，遵循有利于准确、完整和可靠的金融信息披露，遵循有利于贯彻环境（Environment）、社会（Social）和公司治理（Governance)三大衡量企业可持续发展能力和长期价值的理念，积极促进社会公正、保护环境等，支持社会公益活动，履行好自身社会责任。
金融科技伦理失范现象及其影响
过去一个阶段，金融行业乘信息技术与网络技术发展东风，服务质效和触达能力得到显著提高。但是，新的风险因金融业务模式的改变不断酝酿，背后的伦理价值进一步重塑，引发了安全与效率、合规与创新等领域一系列冲突和问题。
1.金融科技伦理失范侵犯个人权益
金融科技延展金融服务广度与深度，依托现代化、特色化以及差异化的金融服务，实现普惠金融服务广覆盖、深下沉、易获得的效果，帮助各类群体纾解困境，但同时新的伦理问题和表现形式也由此而生。一是隐私泄露问题。数字社会时代，智能终端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个人的身份、行为、位置、喜好、财富与社交关系等信息被转化为数据并予以标记并分析。大数据如同一把“双刃剑”，如不加以严格管制，在给我们带来了生活便利的同时，也让个人隐私在互联网“裸奔”。二是大数据杀熟问题。北京市消协的一项调查显示，80%调查者表示有过被“杀熟”的经历，而各类网络平台是“重灾区”，大数据“杀熟”本质上是一种侵权行为，是对消费者权益的损害。三是数据鸿沟问题。疫情期间，数字化产生的群体差异进一步加深，各群体之间数据鸿沟出现扩大趋势，不同群体之间数字化发展不平衡，导致部分群体难以平等共享数字化发展新机遇。
2.金融科技伦理失范动摇企业根基
知行合一，行胜于言，是企业做大做强一以贯之的根本。如果企业置他人利益于不顾，采取违背伦理的方法获取利益，终会面临各方面对其失范行为的惩罚。一是面临监管处罚风险。今年3月，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科技委员会会议明确“建立健全金融科技伦理监管框架和制度规范”。未来，一旦企业在经营过程中存在伦理“越界”行为，定将会受到监管处罚。二是可能流失大量用户。随着互联网平台的用户增长触顶，红利逐步消失，个别平台企业在经济利益驱使下，不断试探用户底线，用户被迫陷入过度消费、网络沉溺、信息茧房等困境之中。一旦公众意识到被“割韭菜”，平台将直接失去多年积累的用户基础。三是损害小微企业生存发展权利。近年来，谷歌、微软和苹果等科技巨头在全球范围内遭到反垄断调查，欧盟过去10年间对谷歌进行反垄断处罚累计金额超过82.5亿欧元。垄断是市场经济的大敌，没有公平竞争的良好生态，企业就会失去创新发展的生存环境。一旦平台企业凭借数据、技术、资本优势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排除、限制了相关市场竞争，不仅损害了消费者权益，更阻碍了生产要素自由流动，严重破坏企业发展环境。
3.金融科技伦理失范危害可持续发展
健康可持续发展作为金融科技伦理的重要理念，立足于联结当代与未来所寻求的代际和谐，且不仅关注人类自身，也关注自然的发展。但在企业发展过程中往往过于重视短期的利益，而忽视长期的效益。一方面，金融企业在经济活动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承担着特殊的社会责任，金融科技经历多年的发展在金融活动中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金融风险都有时代特征，在数字时代，当前金融科技业务规模约为7.5万亿元人民币，数字时代金融科技伦理直接关乎金融体系脆弱性和金融风险的重要因素，也意味着金融科技一旦存在伦理失范问题，极易引起较大社会危害。另一方面，在金融机构线上业务飞速扩张的背景下，对运算能力和数据规模等基础设施的要求显著提高，伴随而来的是海量数据传输和存储以及急剧攀升的能源消耗。为满足峰值负载需要，金融机构通常会超前堆叠算力和存储，容易造成“供给过剩”的电力能耗浪费。目前，一些大型商业银行数据中心PUE高于绿色数据中心标准，能耗成本普遍超过数据中心总体运营成本的50%，存在高能耗、低利用率及高PUE值的现象，数据中心能效没有得到充分利用，距离高效、低碳、集约、循环的绿色要求存在一定差距。
金融科技伦理实践的四个维度
金融科技伦理治理体系正从前期摸索向立梁架柱阶段迈进，伦理治理将规范金融科技创新的边界，对金融科技技术滥用正本清源，引导激发金融科技向善的发展力量。
1.定伦理指引之锚，构建符合行业特征的基本规则
一是健全金融科技伦理治理体系。重视金融科技伦理治理研究，打造一支既懂金融科技又有伦理学素养的金融科技伦理研究队伍，健全金融伦理与科技伦理相协同的研究机制，扎实推进金融科技伦理治理的制度化研究和建设，完善金融科技伦理治理机制和监管规则，构架金融科技守正创新发展的良好制度环境。二是加快推行金融业科技伦理行业标准。通过标准引导金融机构以伦理规范为原则，对金融科技活动进行全生命周期伦理审查，在立项、开发、测试、运行等环节，事前把关论证、事中动态监测、事后评估优化，通过在各环节强化对金融科技创新活动的伦理自律，为金融科技的平稳健康发展提供价值指引。三是建立健全企业伦理管理制度。企业要形成符合企业自身特点的金融科技伦理治理架构，建立审查、信息披露工作机制，对企业内部金融科技活动进行全过程跟踪和管控，及时发现并纠正各种金融科技伦理问题。
2.强行业伦理之治，实施积极有效的伦理治理措施
一是全面落实金融科技伦理主体责任。金融机构要切实履行金融科技伦理管理主体责任，成立伦理审查部门，主动研判、及时化解本机构金融科技活动中存在的伦理风险，加强金融科技伦理日常管理。二是从严开展金融科技伦理审查。对面向公众的金融科技服务，伦理审查部门要坚持科学、公正、公平的原则，持续开展对科技活动的科技伦理审查、监督与指导。对于前沿探索性的科技项目，可结合金融科技创新监管工具，引导持牌金融机构、科技公司守正创新，着力提升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能力。三是及时发布伦理预警。具备相应专业能力的机构和社会组织可跟踪金融科技发展前沿动态，对科技创新可能带来的规则冲突、社会风险、伦理挑战进行研判，为行业提供金融科技伦理风险监测预警。四是严肃查处金融科技伦理违规行为。监管部门应加强对金融科技伦理违规行为调查处理的指导和监督，加快出台符合国情、与国际接轨的金融科技伦理制度规则。创新主体作为金融科技伦理违规行为的第一责任人，应制定完善伦理内控机制，主动调查违规行为，对情节严重的依规严肃追责问责。
3.确伦理实施之道，金融科技促进社会可持续发展
一是有效应对气候变化挑战。进一步推动金融机构开展环境信息披露，细化披露范围和披露内容，持续关注气候变化中的金融科技风险问题，将碳达峰、碳中和纳入企业建设整体布局，以科技创新为驱动，以能源绿色低碳发展为关键，充分利用技术手段加强金融在支持应对气候变化中的积极作用。二是积极布局绿色金融基础设施。金融业自身应更积极响应“双碳”目标，从政策层面加快绿色数据中心建设。加大模块化技术、供配电、制冷、再生能源利用等多种绿色节能技术在金融业数据中心应用推广，推出更多政策激励措施鼓励绿色基础设施建设。三是加大基于场景绿色金融科技创新力度。围绕绿色金融场景，突出业务特点，推动各项数字技术的融合应用。此外，重点支持绿色金融领域的科技创新应用纳入金融科技创新监管工具，为绿色金融发展聚力蕴能，让金融科技活动在包容的环境中助力减排降碳。
4.宣伦理本源之法，推动正确的伦理价值落地生根
一是构建金融科技伦理知识体系。加大金融科技伦理基础研究，编制适合从业人员特点的金融科技伦理教材，培养有高度责任感的金融科技伦理人才队伍。二是将金融科技伦理培训纳入常态化业务培训。建立与伦理审查相契合的培训体系，完善金融科技人才伦理培训机制，普及从业人员伦理知识，牢固树立向善为民的伦理意识，自觉遵守金融科技伦理各项要求从事金融科技活动。三是强化社会组织伦理引导作用。北京金融科技产业联盟发挥行业组织自律功能，积极组织联盟成员单位准确研判金融科技伦理挑战，制定具有实践意义的金融科技伦理自律公约，筑牢金融科技伦理自律防线。同时，搭建宣传交流平台，向公众普及金融科技伦理知识，引导公众科学对待金融科技发展，推动公众提升金融科技伦理意识。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改革发展应当“以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增进人民福祉为出发点和落脚点”。金融科技创新发展、扬帆远航要以伦理为“舵”，通过健全金融科技伦理治理体系，划定金融科技伦理边界和价值底线，在金融机构数字化转型浪潮中合理应用技术，推进金融科技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金融消费者，造福社会，从而实现健康发展、扬帆致远。北京金融科技产业联盟作为我国金融科技行业组织，围绕《金融科技发展规划（2022-2025年）》中有关金融科技伦理建设要求，坚持共建共治共享，组织会员单位参与金融科技伦理体系、标准等研究和制定，并配套金融科技伦理自律公约和行动指南，发挥价值引领与行为规范自律作用，引导金融科技从业人员增强金融科技伦理意识，践行金融科技伦理原则，推动全行业形成金融科技创新向善的正确理念，推进金融科技良性可持续发展。
